旬邑县深重的湿气仿佛已渗入我骨髓深处
发布日期:2025/7/5 15:10:52 访问次数:5705
踏着城市里湿漉漉的雨水,我走进了复读班教室,深重的湿气仿佛已渗入我骨髓深处,连呼吸也染上一种水锈的沉重。黑板上“高考倒计时”几个字如同悬在我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,教室里的空气沉闷得如同凝固的铅块,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。
坐在我前排的学霸小雅,一边轻松地转着笔,一边扭头冲我笑:“哟,林小雨,今天状态不错嘛!”我勉强牵动嘴角,却只感觉一丝苦涩在舌底蔓延开。数学试卷发下,那些熟悉的符号仿佛顷刻间化作了陌生而扭曲的密码,我绞尽脑汁也难窥其门径,唯独笔下洇开的墨团,像极了心头渐渐晕染的迷茫与焦虑。
放学路上,我脚步沉重地踱回家,奶奶正坐在院子里剥毛豆,粗糙的手上沾满了绿色的汁液。她抬起脸,皱纹里盛满了慈祥,声音里带着温暖的沙哑:“囡囡,回来啦?”我点点头,默默坐在她身边的小板凳上。奶奶放下豆荚,从怀里摸索半天,掏出个红布包郑重地放进我手心:“拿着,你爷爷当年开荒修渠时带在身边的,老物件了,保佑人踏实,遇事不慌。”布包打开,一枚磨损得几乎看不清花纹的旧硬币静静躺在掌心,微凉的金属触感,却奇异地在指尖留下了一缕暖意——仿佛爷爷粗糙掌心的余温,越过岁月尘埃落到了此刻。
我将这枚硬币郑重地放进笔袋,它像一枚嵌入生活缝隙的徽章,从此成为我书桌旁无声的见证者。为了赶上进度,我成了每天最早一个到教室,最迟一个离开的人。当深夜台灯的光晕晕染开窗外无边的黑暗,笔尖沙沙行走于纸页的声音,是唯一的、执拗的回响。可期中成绩揭晓,排名却像被钉住一样纹丝不动,我独自站在走廊尽头,茫然望着窗外的灰色天空,硬币在口袋里被我无意识地攥紧,硌得掌心生疼——连它也未能将我从这无形的泥沼里拉出分毫吗?
“努力如同水滴石穿,点滴累积终能穿石,”数学老师不知何时走到我身边,温和的声音像穿透阴云的微光,“小雨,莫急,莫看眼前。”老师的眼神如灯,照亮了我心中某个蒙尘的角落。
从此,我更加埋头于书山题海,那枚硬币,则悄然盘踞在笔袋深处,默默陪伴我度过每一个与星月争辉的夜晚。我甚至开始尝试闭目演算那些刁钻的公式,指尖在虚空里推演,在脑海里描摹图形变换的轨迹——这近乎偏执的练习,竟渐渐练就了另一种“目盲”中的心算能力。
高考那天,数学卷子翻至最后一页,一道立体几何题赫然在目,偏偏图形复杂得令人眼晕。我心跳如鼓,慌乱地摸向笔袋,想找出那枚硬币汲取一点“幸运”的力气——谁知指尖摸索间,硬币竟滑脱而出,清脆地滚落在地!我急忙俯身寻找,却在低头的瞬间,目光被桌脚边一道细微的缝隙吸引。电光石火间,我忽然想起自己深夜闭目练习时,曾经无数次在脑海中构建过类似的空间模型。仿佛被什么击中,我猛地直起身,果断放弃了那枚不知所踪的硬币,闭上双眼,屏息凝神,任凭那些曾在黑暗中反复推演、已刻入肌理的图景在脑中清晰浮现、延展、重组——指尖在稿纸上飞快移动,演算步骤如流水般倾泻而出。
当我走出考场,盛夏的阳光如熔金般泼洒,人群喧闹如潮水般涌向四面八方。我站在喧嚣之中,内心却异常宁静,仿佛在风暴眼中找到一片澄澈的天空——那枚硬币的得失已不再重要,它似乎完成了某种神秘的交接仪式,将一份更厚重的礼物悄然渡给了我。
回到家中,我轻轻翻开备考时那本磨毛了边角的错题集,赫然发现那枚硬币竟安然躺在书页的夹缝里,不知何时悄然栖身于此。我捏起它,迎着窗外涌入的夕照仔细端详:原来这枚被爷爷汗水浸透、又被奶奶掌心捂热的旧物,它所谓的“幸运”,并非一道凭空而降的金光,而是深埋于血脉里的那股子倔强——它无声地推着我,在崎岖的荒径上一步步踩踏,纵使深一脚浅一脚,也终究碾出了一条属于我自己的路。
原来幸运并非天降横财的偶然,它更像一枚深埋于生活土壤的种子——唯有汗水滴灌,以日夜不辍的坚韧耕耘,才能在贫瘠里顶破硬土,在无人问津的角落悄然萌发,最终在某个无人预料的转角,向你捧出它蓄积已久的、沉甸甸的果实。真正的幸运符,原来就刻在我们自己朝向光亮、永不停歇的掌心纹路里。